學校的輪假制度是半月放兩天。

本周末恰好是放假的日子，桑伊人在床上賴到11點才戀戀不舍起床。

她精心洗漱一番，因為譚正說這個周末要過來陪她。

他列了一堆景點發過來，說讓桑伊人好好選選一會兒去哪。

桑伊人抱著袋零食，一邊吃一邊挑選，她就兩天假，能去的地方不能太遠……

九月的陽光已經褪去毒辣，陳映盤腿坐在飄窗上，腿上放了臺陳舊的筆記本電腦。

電腦是以前攢錢買的，在廠裏的生活並非都是忙碌，閑暇之餘陳映也會找些樂子，而電腦正是其中之一。

以前的他在聚焦電腦屏幕時就會專心致志，而今天……

心不再受他的掌控。

他懈怠地緊靠墻面，眼神在光中迷離。

“嗡嗡嗡……”

手機打斷陳映的沈思。

陌生電話，他蹙眉，想掛斷。

但電話歸屬地是本省本市，他謹慎按下接聽鍵。

“餵，是誰？”

“老弟~你怎麽連我電話都沒存？”

電話裏傳來高威不快的聲音。

“有事嗎？”陳映知道，一定不能跟他較真，那要真較起來，一般人真不是他功夫。

“當然了，有空嗎？出來玩啊~！”

“沒空。”陳映冷冷說。

“什麽？大周末的你忙什麽啊，趕緊準備準備，哥帶你見識社會！”

“……”

陳映猛翻白眼。

“好了，說定了，半小時後中大街見，必須得來，這是室長的要求！”

拗不過高威，而且他也沒給陳映拒絕的時間。

陳映只好關掉電腦，換鞋出門。

到了中大街陳映看見高威一個人端了碗麻辣燙吃得歡快。

“有什麽事，非要叫我出來。”

陳映問道。

高威咽下一塊肥牛，悲憫說：“我爹媽過二人世界去了，我孤家寡人一個覺得太無聊了，所以嘛邀你一起去玩啊。”

“你父母感情很好。”

陳映黯下眼色。

“是好，好得我就是個外人。”

高威不高興地說，他倆好，丟給他五十就算打發人了。

“行了，走吧，打游戲麽？”

撇去這對沒良心的父母，高威決定自己過好周末。

“會一點，”陳映說，然後想到什麽，“你幹嘛要叫我？”

“咱們不是朋友嗎？”高威不假思索地說。

“難道你就一個朋友？”

陳映佯作不屑哼道。

高威以為這貨會直接來一句不是，卻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，他感嘆一聲：“你說得對，但也不對。”

“嗯？”陳映心想這胖子怎麽突然哲學起來了。

“我的朋友有兩個，一個是你，還有一個是林淑慧，同性就只有你一個了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陳映疑惑，他看起來不像是那麽孤僻的人啊，起碼他在寢室裏頭跟每個人都能嘮上幾句。

高威聳聳肩，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道：“朋友，有種東西叫逢場作戲明白沒？”

“我爸說，人類社會就是披著衣服的自然界，要想在蕓蕓眾生中生存，就得學著收起獠牙，明白嗎，老弟？”

上了高中一個月，高威發現也就跟陳映處得最和諧。

陳映抽抽嘴角，露出一副無語的表情。

“走，上網去，你打哪個游戲？”

“都行……等等，你成年了嗎？”陳映拉住他問道。

高威眼珠子一瞪：“我的心已經到中年了。”

高威扯著他一起走向街邊一家網吧，而陳映在門口按住他，嚴肅且得意地說：

“未成年人不能進網吧。”

“嗯？這話說得，難道你不是未成年？”

高威呵呵一笑。

“還真不是。”

陳映從口袋裏掏出身份證展現在高威面前。

在省外打工多年，陳映也學到了隨身攜帶身份證的習慣。

高威湊上前細細看了看，他比自己大兩歲，而生日剛好就是今天。

“我擦！”高威不禁爆了句粗口。

最後在高威不屈不撓地折騰下，陳映才勉強答應帶他一起進去，但機子只能開一臺。

“你怕什麽啊？”高威實在不滿，怎麽他這小老弟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，到這些事上這麽畏縮。

陳映打開熟悉的游戲，說：“這要被抓的。”

“被警察。”

他強調。

“屁，”高威甩給他一個白眼，“他們才不管這破事呢。”

“你是警察嗎？”陳映瞥他。

“我爸是啊！”高威挺了挺肚子說。

輸入賬號密碼的動作停了下來，陳映忽然有種想速速離開的沖動，高威見他這麽遲鈍，估摸他是忘了密碼。

他擠開陳映，說：“哎呀，登我的！”

陳映發著楞，索性就讓高威玩了電腦。

譚正來不了了……

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會議。

沒等桑伊人掛斷電話，譚正就率先斷了線。

剛換上連衣裙的桑伊人頓時沒了心情，她一屁股坐到床上，隨後躺倒。

不甘心地撅嘴，她都已經選好了地方，可現在……

不對不對，桑伊人，譚正又不是故意的，他是為了工作啊！

她用力打消腦中不愉快的念頭。

木床上墊的是譚正從家裏給她送來極其松軟的床褥，桑伊人把臉埋進有淺淺陽光味道的被子裏，神經松懈下來，她慢慢有了倦意。

晚八點。

高威提議去大排檔解決晚飯，陳映本想早點走，可奈何高威非說要補償網吧裏沒給他摸鍵盤的事，說得堅決有力，讓人沒法拒絕，於是兩人就一齊前往了城裏的夜市街。

到了地點，高威十分熟稔地叫來服務員，並不重樣點了好幾個菜。

“對了，上一打啤酒。”

“啤酒？”陳映叫住服務員，“不要啤酒。”

“幹嘛啊，今兒大喜的日子，別聽他的，來一打。”

高威端起一副大哥大的樣子說。

服務員左右看了看，決定聽高威的話。

等服務員一溜煙地走了，陳映才沈聲質問：“什麽大喜的日子，還有你一孩子喝什麽酒？”

“今兒不是你生日麽，咱喝一個！”

高威回答。

陳映切了下：“我沒過生日的習慣。”

他幾乎都快忘記生日這回事了。

就算沒有，他也不會有什麽失望的。

“是，你是沒有，可我不能視而不見吧？既然知道了，那必須得慶祝啊。”高威一本正經說。

過生日，這樣的詞還是第一次聽見別人對他說。

陳映看著他，發現這張圓臉似乎有點順眼。

他扯了下嘴角，說：“其實沒這個必要。”

如果他知道他的身份，恐怕就不想了。

閑暇枯燥的夜晚有了難違的煙火味，陳映心情覆雜，也跟著高威喝了好幾瓶。

啤酒打底，兩個人又吃了不少，末了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。

結賬時，高威嚷嚷著自己來付錢，陳映不允，最後還是用了AA的辦法。

“你就不怕你爸回來抽你嗎？”

陳映扶著歪歪斜斜的高威，要知道他酒量這麽差，他根本就不會同意再加一打。

高威翹起嘴巴：“哼，他們現在才沒空搭理我……”

“倒是你，幹嘛剛才跟我爭，我多沒面子啊！”

這以往他請客吃飯，可從沒人跟他客氣過，陳映這麽跟他來一回，他還有點不習慣。

“……”

“你別說話了，一嘴的酒味……”陳映嫌棄地把高威的頭掰到一邊。

“難道、難道你爸還管你？不讓你喝酒？”

高威支支吾吾說。

陳映攔下一輛出租車把高威塞進去，跟司機說明了地址，陳映才落得清閑。

夜市街過來是片清冷區域，前些年政府在這裏規劃了個商貿城，可後續由於資金不到位的緣故便擱置至今，馬路兩邊是尚未修建完整的高樓，混著暗暗的路燈，看上去有些滲人。

陳映漫步在人行道上，整個人仿佛飄蕩在半空裏，唇被抿成一條線，看不出悲喜。

有人一起過生日的感覺……好像，蠻不錯。

可是……

“美女，玩玩唄？”

陳映還沒想完，前頭傳來幾聲下流的哨聲打斷了他，他不滿地朝那邊看過去，是三個黃毛小子圍著個穿連衣裙的女人。

女人被擋得嚴嚴實實，看不清是什麽樣子。

撤回落到他們身上的眼神，陳映繼續走路。

這樣的事見得多了，自然就有了免疫力。

世界就是殘酷的，陳映比任何人都深刻領悟著。

“讓開！”

桑伊人咬牙切齒地說。

興許是前段日子太累，她一覺竟然睡到了晚上九點多。

而睜眼的第一念頭，就是覓食。

可沒成想她手機半路沒了電，最後迷失在這裏。

迷路也就罷了，誰知道會遇上幾個不良青年，桑伊人握緊了肩膀上掛著的帆布袋，進退兩難。

她聲音清脆，劃破夜空，點亮昏暗，陳映腳底一頓，腦袋立馬就擡了起來。

三個黃□□視一笑，笑容油膩得可以刮出一水桶，最胖那個輕浮地挑眉：“呦~聲音真甜！”

桑伊人臉色嚇得慘白，她緊縮脖子，不知所措。

她被圍得密不透風，就是跑，也找不出一條可以擠出去的縫。

怎麽辦？

大腦不斷提示警戒，但桑伊人的理智早就成了一團淩亂的毛線。

心臟飛快地跳動，驚起一身冷汗，她視線快被蒙蔽，幾乎要連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。

“妹妹，我們又不是壞……”

胖黃毛說話的同時，陳映已經從附近建築廢物裏隨手抄了根手臂粗的木條。

“砰！”

一聲巨響，胖黃毛疼得大喝，聲音響徹雲空。

木條正中他背心，戳得他差點連五臟六腑都吐出來。

胖黃毛氣得一陣叫罵：“他媽誰啊？”

白皙的面龐映入桑伊人的眼睛，是一劑強力的定心藥，她眨了好幾下眼睛，確定他是真的出現，而不是幻覺。

她終於不那麽絕望，黯然的眼睛裏不遺餘力地流露出欣喜。

“這話我也想問你！”

陳映冷生生的聲音宛若寒冬降臨。

三個黃毛忽覺面部一陣冷厲的風刮來，他們楞了楞，然後咬緊牙朝陳映撲了過去。

桑伊人捂住嘴，腦子空白。

陳映……

打架的場面並不像電視劇裏面那樣華麗，除了混亂和揚塵，桑伊人什麽都看不見。

胖黃毛三個人本來只是想教訓教訓陳映，誰知道這家夥竟然像一只不要命的野狗，發了瘋一樣揮爪。

兩個瘦瘦的小弟最先退了場。

犯不上……真犯不上玩命……

胖黃毛和陳映扭打在一起，陳映把他壓在身下，眼底湧上無窮怒火，胖黃毛覺得這火仿佛從他眼眶裏墜落而下，燒得他渾身都在顫栗。

“你他媽敢打我？你知不知道我是誰！”

被鉗制的胖黃毛厲聲怒斥。

陳映微喘著氣，目光如劍刃般鋒銳，他又用了幾分力，扯得胖黃毛淒慘地大叫。

“哎呀哎呀，大哥大哥大哥……”

“我錯了，我錯了……！”

想到他對桑伊人的調戲，陳映怎麽都不肯輕易放過他。

他恨不得、恨不得要叫這小混混嘗遍世界痛苦的刑罰才能罷休！

情況不太對，另外兩個小混子覺得陳映是動了真格，嚇得在一邊雙腿打顫，桑伊人急忙跑了過去，把陳映從胖黃毛身上拉了下來。

“陳映，夠了！……會出事的！”

她費了好大的一股勁才把他的手拽了下來。

陳映被她拉起來，但臉上還是兇神惡煞，他瞪著地上的胖黃毛，冷聲喝道：“你放開，讓我教訓他！”

“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，陳映……”

法律裏面有個詞叫做防衛過當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感謝您的觀看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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